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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读佳作通房上位日记:无欲无求让他发疯》精彩片段
林冷殇书房内,项甲拎着本厚厚的卷宗进来禀报。
“主子,苏姑娘的事,查清楚了”
说罢,他将手上厚厚的卷宗递给林冷殇。
林冷殇打开卷宗,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清婉的信息。
生辰、年龄、家中成员,何时入府门,犯过什么错,得过什么赏,事无巨细。
他将卷宗大概扫了一眼,淡淡问到:“她近一个月,可有异常?”
项甲早就摸查清楚了,在主子身边待久了,一件事的重点在哪里,事办多了,自然知道。
便将苏世由引荐信入学堂的事,点了出来。
苏家在京无固定居所,无稳定谋生手段,哪来的银子入学。
引荐信由京城有名的大私塾先生所写,苏家与此人并无往来。
府外的事情好查,府内的事项甲却没发现有用的线索,只得将查到的信息如实禀报了。
“府内只从杂役婆子那打听到,苏姑娘二十几天前就被调离了三小姐处。”
“人是老太太发话,按照通房丫头的份例打赏了,命王夫人安排送过来的。”
“主子,会不会又是王夫人那边安排的人?”项甲推测道。
林冷殇对这个猜测不置可否,冷笑道:“原来是躲到我这来了”
他这个嫡母,还是那么肆意妄为,当他是当年那个不得宠的小庶子,竟将那些不入流的后宅手段用在他身上。
那日,王夫人唤他去琼华阁核对老太太寿礼的宴客名单。
去时,王夫人并不在厅内,这时他已心生警惕,约好的时间她不在,不在现场才更好施为,方便事后撇清关系。
厅里只有丫鬟招待他:“大夫人去老太太处请安,已在回来的路上,二少爷稍等片刻”
接着便有丫鬟端了精美的糕点,上了茶水来。
那日丫鬟们的打扮,过于精致好看了,厅堂上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林冷殇露出一抹狡黠的冷笑来。
他每日服用百草解,自然是不惧的。
小时候他不受爹爹宠爱,整个后宅又是王夫人一手遮天,即便聪明如他,找到了老太太这座靠山,也难防范王夫人的各种手段。
小小年纪选择去军中历练,一来是远离这个是非窝,二来是积累自己的势力。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一直留在将军府,是没有出路的。
这次他倒要瞧瞧王夫人玩的什么把戏,深入局中才能捕获关键线索。
夏日里,他赶路过来,确实有些渴了,那丫鬟递过来的茶水他便顺着浅浅喝下几口。
不出所料,在厅里等着等着,他莫名的燥热起来,看到旁边候着的丫鬟,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豁然起身,抬腿就往外走,跟外头的项甲吩咐了几句,才又晃着身子慢慢往前走。
趁着这个机会,他想要的人,刚好一并拿下。
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廊上,他远远的瞧见一位衣衫单薄的美人立在那里,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如梦如幻。
待林冷殇走近了,秋月用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眸看着他,微微侧身行礼,露出白皙的肌肤来,她轻柔的唤了声:“二少爷”。
只让路过的人听了,酥进骨子里,这时的林冷殇看她,只觉风情万种,柔媚至极!
秋月缓缓起身间,一个没稳住,娇羞的跌进他怀里,他便顺势搂上她的腰,此后任由秋月牵引着进了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好大一张床,空气中弥漫着更重的迷香味,似乎还混着毒气。
好歹毒的心思。
林冷殇在房间内跟秋月虚与委蛇片刻,取了些迷香便强撑着毅力退了出来。
出了房门,他大阔步往前,直奔晓梦园。
项甲早在园子里候着了,见自家主子进来,他上去扶了一把,低声道:“那姑娘正准备沐浴”
“走,带我过去”
林冷殇便由项家领路,到了清婉的浴房门口,他转身朝项甲吩咐:“你到别处等着”。
他自己则抬脚进了浴房。
等那个眉眼弯弯,笑起来有酒窝的女孩出现。
那张笑脸,看起来熟悉又温暖,他回府第二日,在老太太处见到她时,便有了这番心思。
在她进门的那一刻,他的血液加速沸腾,在那浅浅的一笑里,彻底失控。
等醒过来,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只有地上旖旎的痕迹,证明着她来过。
经此一事,王夫人谋害他的手段,物证、人证均到手。
事毕往老太太那一摆,此后他的婚姻大事,便由不得王夫人插手半分。
……
清婉这边,因为一直没能成功侍寝,王嬷嬷过来提点的便很勤快,逼着她每日在梳妆打扮上费工夫。
走路时,腰要扭起来,说话时,声音要娇柔些。
按照王嬷嬷的吩咐,硬是将她打造成了一个狐媚子模样,可是二少爷,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这一日,王嬷嬷来的比以前早,她笑盈盈的进门道:“姑娘好福气,大夫人让您过去挑件蜀锦料子的成衣”
“那可是上好的料子,咱们小姐一年也做不了几件”
清婉心知多半有坑,便委婉的拒绝。
“奴婢谢夫人恩典,只是出身微贱,不配糟蹋那么好的衣裳”
嬷嬷像是没听见般,只顾唤了身边的小琴来,“快给苏娘子换个新发式,就用前日那款双发髻,额前溜着点头发”
说罢,她又亲自在妆匣中取了一大朵绒花,给清婉装点上。
左右打量一圈,才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嗯,差不多了,就是这个感觉”
清婉照了照镜子,活脱脱一个魅主的小通房模样,还学的是那钩栏样式。
不知道,这又是要演哪出。
待来到王夫人的琼华阁,嬷嬷先领着她进了一个小偏房,衣柜旁的架子上确实挂着三件成衣。
第一件:绿色为主,点缀着小黄花,衣型偏瘦,充满书卷气息,这一看就跟二小姐很配。
第二件:绣着大朵大朵鲜艳的石榴花,领口偏低,看着热情奔放,衣型跟她倒是匹配。
第三件:青灰色,只有零星的几株兰花叶点缀,她倒是能穿,只是颜色不像她这个年纪能驾驭的。
说是挑选,其实只有一件是专门给她的。
也是,她一个小通房,哪配浪费这么多上好的料子。
嬷嬷将第二件取下来,在清婉身上比划着,“我看这件跟姑娘很配,这鲜艳的颜色,衬得你人比花娇”
清婉便顺势选了那件,“嬷嬷好眼光,那就这件了,您给我包起来,我先去夫人那谢恩”
嬷嬷却不急,继续比划着:“急什么,你先试试衣服,穿着去给夫人谢恩,岂不显得诚意”
清婉推脱了几次,拗不过嬷嬷的热情,到底是换上了那件石榴裙。
红彤彤的颜色,衬得她气色格外好,如果领口不是那么低,这可真是件好衣裳。
清婉换好衣服,嬷嬷又将她的发髻理了理,才领着她去王夫人处谢恩。
不巧,倆人在走廊上遇见了贵客,王夫人正陪着宁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朝这边来。
走廊上空间有限,她便同王嬷嬷退到一边,侧身屈膝行礼,原本给主子们让道,在原地行礼即可。
但王嬷嬷却在主子们到跟前时开口:“奴婢给国公夫人请安”
国公夫人本来没瞧他们,王嬷嬷这一开口,她便往这边看了一眼。
苏清婉的打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这衣服领口本来就低,这么躬身一行礼,越发的显形了。
这发式不仅溜着头发,还别了一朵艳俗的大绒花,十足的勾栏样式。
王夫人见她的眼神落在清婉身上,便顺势尴尬的在一旁介绍:“这是我们家殇儿屋里伺候的”
清婉不敢做声,不敢抬头,只能把膝盖再往下压一压,把行礼的规矩做足了。
这一身装扮,在国公夫人眼里瞧着,已然是一副轻狂浪荡样,若再开口说话,指不定怎么误会她。
王夫人接着又补充道:“殇儿是个有主见的,先前老太太安排过去的竟被他发卖了出去,这个是他找老太太主动求的”
国公夫人虽没说什么,表情已经露出鄙夷跟不满来。
通房丫头都是长辈们安排,给少爷初通人事的,还未大婚,长辈一般都会安排规矩懂事,相貌普通的。
等新婚妻子进了门,才不影响小两口的感情。
这个通房看起来,一副魅惑轻佻的模样,还是少爷主动求的,多少有些出格。
一根枯叶蝶络子,费了好大功夫也没编好。
这也怪不得小橘,枯叶蝶络子本就复杂,没有什么基础的小橘,自然跟不上。
等了半晌,一个络子还没编好,屋里喝茶的郡主坐不住了。
她来将军府,本就是想着偶遇林冷殇,能同他说上几句话。
干坐在这里是碰不到林冷殇的,得去园子里逛。
她就在园子里偶遇过几回三少爷,两人不咸不淡的打过几次招呼。
见这络子一时半会打不完,郡主没了耐心,她起身提议道:“茵妹妹,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林茵梦是个好动的性子,自是欢喜的:“好呀,咱们带上弹弓过去玩”
俩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临行前郡主朝一旁的小橘递了个眼色。
小橘会意,立马起身行了个礼,“奴婢在这里跟清婉姐姐学打络子,就不跟去了”
说罢,她指了指屋外的一个丫鬟,她也是从国公府跟过来的。
“你,跟过去伺候郡主”
偌大的屋里就只剩清婉跟小橘,无声的编着络子。
清婉耐着性子教,半个时辰后,小橘终于磕磕绊绊将这枯叶蝶的络子编完了。
清婉露出个放松的笑容来,开口称赞。
“小橘姑娘聪慧,这么复杂的络子也学会了”
清婉伸了个懒腰,准备站起身来,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一旁的小橘将络子拿在眼前看了看,像模像样,她自个儿挺满意的。
小橘笑盈盈的伸了伸胳膊,慵懒的开口。
“第一根总算好了,苏姑娘,您抓紧编下一个吧,我学得慢,就不用管我了,你自个儿多编几根,让郡主挑挑”
清婉也不好推脱,毕竟郡主是府里的贵客,说不定往后还是定安院的主母。
她近日听嬷嬷们议论,老太太很满意这个郡主,说不定,近日就会挑个日子,去国公府提亲。
未来定安院的主母,清婉自是要讨好的,能否被放回家去,都是当家主母一句话的事。
于是清婉又落座下来,“那我再编几根,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清婉不敢敷衍大意,前前后后编了十几根络子,不仅样式配色不同,还皆用了一番巧思。
有的清新淡雅,能衬托出珠子的莹润光泽。
有的图案繁复,别致有意趣,市面上找不出一根一模一样的来。
屋内静谧,清婉久坐于此,腰背不得舒展,竟有些发酸,脑袋也因为想花样,有些困乏了。
小橘倒是一直陪着她,在旁边瞅着,一副好学的样子。
待清婉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新样式来,郡主也在三小姐的陪同下,回了晓梦园。
看她的脸色,多半又没遇着想见的人。
林茵梦进屋后,看着这一堆样式不一,颇有巧思的络子,得意的道:“郡主姐姐,你挑一挑吧”。
平宁郡主瞧着这些个络子,本就失落的心情,更添了几分难受。
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通房,这随意打的络子,竟比那善丝坊里头的宫女,还精巧几分。
她从里头随意抽了根淡绿色的小春碟络子,“就这根吧”。
一旁的林茵梦笑着将其他的络子捻起来:“那这些,就便宜本小姐喽”
日后母亲再要她给三哥打络子,她便从中挑一根应付即可。
清婉见郡主看也不看,就随意的选了一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合着她在这坐了一下午,辛辛苦苦打的络子,在郡主眼里一文不值。
“大夫可否帮我看看,是否有中毒迹象”清婉压低了声音。
“苏娘子放心,脉象平和,并无中毒迹象”
“那就多谢大夫了”
清婉放下心来,王夫人送的是补药不是毒药,这是何意?
难道她想要一个小通房怀上主子的孩子,这将军府不就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吗?
大夫临走时,开了两个方子,一副是对症的避子汤,一副是调理身子的补品,两相辅佐,既能避孕,又不至于太过伤身。
小芸将两张方子仔细的收起来,压在了主子常用的收纳柜里头。
“主子对苏娘子真上心,奴婢在外头曾伺候过一位姨娘,病重了也没请外头的大夫来看过”
看病的大夫除了诊金高,常年不断的药喝着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是以,就算有钱人家的妾室,也不一定轻易请外头的大夫来瞧。
清婉苦笑“不过是主子兴头上的一点施舍罢了,被厌弃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运气好一点,或许以后还能正常嫁人生子,不至于一个人孤苦无依。
小芸见苏娘子神情有些低落,便劝慰道:“主子爷待您这般好,往后还有长长久久的好日子呢”
……
大夫出了清婉的屋子,便由在外头候着的项甲付了银子。
诊金一两,那药材还得由药童稍后送来,一副二两银子,项甲一并支付了二十两,先取十副药喝着。
要说主子对这苏姑娘,是真舍得花销,府里统一采买的避子汤,不过几吊钱。
这两张方子贵就贵在这补药上,为了抵消避子汤的副作用,用的都是些个珍稀药材。
在他看来,就算京城里那些个小官家的正头娘子,也没有这样的开销,一年下来,单这一项花销就得上百两银子了。
也就是他们家主子能供得起,单靠那为官的俸禄,自然是无法如此阔绰的。
好在林冷殇行事灵活多变,并不受那为官必得清廉的条框束缚,也从未轻视商贾之道。
起初,还只是着手战场上要用的兵器、布甲、粮草等一应供给,寻着里头的经商门道后,又拓宽了产业:餐馆、酒楼、铁匠铺、镖局,只要好赚钱的,林冷殇均有涉猎。
若说私产,林冷殇的身家早就是整个将军府的好几倍。
作为从小跟着主子的贴身管家,这些产业,每年都是由他去盘账的,只有他最清楚主子的能力,绝不是外人看到的不得宠的庶子,靠着军功混出了头。
林冷殇的武力自是不必说,可若要升官升得这样快,单靠去战场上拼杀,是出不了头的。
还得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半靠能力一半靠关系。
将大夫送出院子后,项甲寻思着该怎么回主子的话。
苏娘子为何要单独问一句是否中毒,莫不是府里的婆子乱嚼舌根,有那秋月的事摆在前头,她担心在定安院被下药?
若是这么去回复,少不得惹主子不快。
待入了林冷殇的书房,项甲躬身行礼。
“苏娘子开了两个方子,调理着用,大夫说了必不影响以后要孩子,她还问了大夫是否中毒,想是在庄子上洒药过多的缘故”
林冷殇正在批褶子,他手中的笔不停,只淡淡的应了句“嗯”
听得这药,以后对子嗣无大碍,他便放下心来。
后宅里的手段,他大概也能猜着一些,那烈性的避孕药,通房用过一段时间,大抵就废了,这也是他允许请个大夫来看看的原因。
清婉在屋内正打着络子,小琴急急的跑进来,喘着大气:“王嬷嬷来了”
清婉起身准备去屋外迎一迎,远远的就看见王嬷嬷用盘子端着碗汤药,面无表情的往她这边来。
清婉出了屋子恭敬的立在门口,待王嬷嬷走近了,她将腰弯了腰微微侧身行礼。
“苏娘子进去吧,咱们屋里说话”王嬷嬷也不看她,一边说一边不停脚的径直往房里去。
嬷嬷是来送避子汤的,按规矩,通房丫头伺候少爷后,主子都会赏避子汤。
京城里有门脸人家的少爷,定不会在正妻进门前弄出庶子庶女的,但都会纳一个通房。
只是为了让少爷初通人事,不至于大婚时一窍不通。
进了屋,王嬷嬷将汤药往清婉面前一送:“这是避子汤,请苏娘子喝了吧”
听得避子汤三个字,清婉顿时红了脸。
她诺诺的解释道:“昨儿,二少爷并未唤奴婢贴身伺候”
嬷嬷瞧她这神情,也知她并未撒谎,只是碍于王夫人的吩咐不好交差。
便正色道:“这汤药能管三五日,夫人还等我回去复命呢”
既是王夫人的意思,便不好再推脱了。
清婉直接端起药碗,大口大口的灌起来,药味难闻,还带有一股子苦味。
喝完药,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自个儿用手顺了顺胸口,才略略好受些。
王嬷嬷见着空空的碗底,露出个满意的笑来:“苏娘子是个懂规矩的”
送完药,她也不急着走,又在清婉身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太朴素了,需得在容貌上下些功夫”。
清婉太早起床准备早点,就还是从了以前丫鬟的习惯,随意挽了发髻。
“奴婢自知姿色平庸,只怕打扮了也入不了主子爷的眼”
王嬷嬷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她附到清婉耳边,交代了几句私房话。
羞的清婉顿时耳根都红了,姑娘家哪有这般主动的道理。
虽不赞成,她面上还是恭敬的应下了,“多谢嬷嬷提点,清婉记下了”
王嬷嬷又絮叨了一些做通房的本分,说再过几日再来赏汤药,才端着托盘离开。
待王嬷嬷走远了。
小琴忙端了杯热茶递过来:“姑娘漱漱口,去去嘴里的药味吧”
清婉就着茶水漱了口,又从罐子里捻出一粒蜜枣吃了,胃里才好受了些。
如果不小心,怀上二少爷的孩子,那后果不敢想……
听王嬷嬷讲的规矩,有了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
如果落胎,那会极其痛苦,还可能丢了性命。
清婉后知后觉的吓出一身冷汗!
上一次她被强迫时,并未喝避子汤。
当时她一个姑娘家不懂这些,纯粹是运气好,第二个月,月事如期而至。
只是今后,这避子汤得按时喝着,一次也不能落下。
喝完那一大碗避子汤,没多久清婉便觉得胸口闷闷的,在屋里竟热的有些冒汗。
她便寻了把摇扇,一个人出了屋子,想去院子里吹吹风。
院子侧角有棵大大的梧桐树,树下有几个矮凳和一方石桌。
清婉见旁边无人,便将衣服的领口松了松。
微风拂过来,将脖颈的碎发吹起,凉飕飕的舒服多了!
她在石凳上坐下,微眯起眼睛,仰起头来,享受着这股凉风。
突然,眼睛被什么光芒闪了一下。
她微微睁开眼,只见不远处,有一方很小的池子,光就是从那发出来的。
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清婉不自觉的被吸引了,摇着扇子要过去看个究竟。
这是一方很小的池子,里面没养鱼,也没种绿植。
只铺着各色五彩的石头,将池子占了大半。
池水浅浅的没过石子,有些没铺平的彩石露出半截来。
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出各色光来,像是一个大号的琉璃盒子。
清婉在里面寻了五块圆润的石子——红、绿、黄、黑,五彩。
在手里把玩着这些石子,她想起小时候的游戏来。
那时候她还没进将军府,同邻里的玩伴最爱的游戏便是——又哭又笑石头人。
将各色的石头赋予一个演绎表情。
红色是大笑
绿色是面无表情
黄色是愤怒
黑色是大哭
摸到彩色的石头便能分配其他人扮演的表情。
她演的最好的便是大笑,只需要将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眯起来。
她的小酒窝和月牙眼,便将开心的情绪演的活灵活现。
最不擅长的就是大哭,她努力做出要哭的模样,只是努努嘴巴,便会出现小酒窝,怎么看都不像是哭。
所以每每被分配到黑色的石头,表演大哭都会被小伙伴投票成最后一名。
但是,她也有笑腻了的时候。
五岁刚入府那年,她还没在房嬷嬷处学规矩,也没被分到三小姐那。
将军府好大好新鲜,房嬷嬷去老夫人那当差了,她就悄悄的溜到园子里去玩。
在竹林的小角落遇到个小男孩,十来岁样子,他一语不发,一个人在那打竹叶玩。
她过去逗他,问了好多话,小男孩都不搭理她。
那时候的她也确实无聊,饶是一个不理会她的小男孩,她也上赶着找人家玩,最后还是她拿出石头,邀请他玩石头人游戏,他才点了点头。
小清婉本想故意捉弄他,努力去抓彩色石子,好给他分配黑色的石头让他扮大哭。
但每次都失败了,那彩色的石头仿佛是长了眼睛般,都被小男孩抽去了。
每次他抽到彩色的石头,就将那红色的石头分配给她,让她笑。
她自然知道自个儿笑起来极可爱,可是笑久了脸颊也会发酸,笑容也会僵硬。
小男孩只是那样看着她笑,面无表情的,只有等她笑的实在支撑不住了,他才会满z足的挥挥手喊停。
似乎捉弄她,才是这个游戏的乐趣。
也怪自己那时候小,喜欢跟大孩子玩,每日被捉弄,还是每日巴巴的跑过去找他玩游戏。
再后来,房嬷嬷腾出了空来管教她,溜出去玩的事被发现了,她被罚打了手板。
学完规矩后,她便被分配到了三小姐院里。
随身伺候三小姐,就再没机会溜到院子里到处玩了。
回想着这些,清婉不自觉的露出个童趣的笑来。
……
林冷殇用过早膳便会出去当值,项甲也跟在身后,晚间才会回来。
一天里,主子在院里待的时间不多。
清婉和小琴白日里不用伺候主子,也没有嬷嬷管着,挺自由的。
她们俩便一头扎进了厨房,费尽心思研究些好吃的。
每回端上新菜式,清婉就等着看主子试吃的反应。
幸好多数是成功的,林冷殇吃饱了偶尔会跟侍卫对打一番,演武场上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只是主子爷对她依旧冷着脸,话也没一句。
谢妈妈在厨房清闲下来,又能日日学新鲜菜式。
便自觉对清婉热络了几分,时不时也会聊些院子里的闲事。
“秋月不是被打死的,她是被毒死的”谢妈妈小声说。
那执杖小厮是她的外甥,外头都说人是被她外甥打死的,真真是冤枉。
秋月死于中毒,是仵作当堂验出来的,外头的流言蜚语却没人提中毒这茬。
小琴便顺着话茬,问下去。
“秋月姐姐是犯了何事?要挨板子还要被下毒?”
谢妈妈摇摇头道:“不知道,肯定是犯了大错,才遭了主子的厌弃”
小琴还想再问下去,被一旁的清婉打断了。
“主子的事,咱们做奴婢的少议论,以免惹祸上身”
谢妈妈和小琴自知清婉说的是事实,便不再出声。
院子里有一处亭子,用鲜花插了个花拱门做入口,其余各角用屏风围起来,周遭再摆上各色的花卉,此处便是小姐们猜花迷的地方了。
这里是由清婉跟丝禾布置下的,地界虽不大,倒也花团错落,雅致不俗。
各家的小姐欢聚在此,或闲聊或打趣,竟比那些个花卉还耀眼。
因为周围有屏风挡着,未有男子出入,长辈便也放任小姐们在里头玩乐。
清婉和丝禾今日穿了府里丫鬟的统一着装,在亭子里伺候小姐们猜谜。
猜花谜的游戏规则很简单。
有兴致的小姐可以在前头的箱子里随机抽取一张谜题,答对了的便可找三小姐林茵梦兑换想要的彩头。
那侯府的谢三小姐正是十三四岁活泼的年纪,她似乎猜出了谜底,高高兴兴的扬起手中的小纸条。
“这道题的谜底是荷花,妹妹瞧瞧对不对”
说罢,她骄傲的挥动着手中的谜面,朝林茵梦走过去。
林茵梦接过谜面瞧了瞧,开心的道“谢三小姐果然聪慧,姐姐想要什么彩头”
亭子的一角,用托盘摆着精致的首饰钗环,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
谢三小姐略略扫过一眼,而后失望的摇摇头。
“这些本小姐都不缺,妹妹便赠我几束新鲜的荷花做彩头吧”
林茵梦作为东家,也不好坏了贵客的兴致,便一口应承下来。
“这有何难,妹妹稍等”
说罢她便朝身边的小丫鬟摆摆手“你去湖里采些荷花来”
小丫鬟得了命令,便小跑着出了亭子,准备去湖里采荷花。
半路上,却被王嬷嬷拦下来,“你去取些桂花蜜来,三少爷等会醒酒要用的”
小丫鬟犹豫,“刚才三小姐命奴婢去湖里采莲花”
“那莲花我自会安排人去采,你只管去取桂花蜜来”
小丫鬟这才安心的掉转头,往晓梦园去。
王嬷嬷这边,见她走远后,折回亭子,将小琴唤了过来。
她露出凶狠之色,对小琴附耳低语了几句。
小琴听罢,面露难色,还是去亭子里找了清婉。
“王嬷嬷吩咐,让奴婢陪您去湖里采莲花”
清婉瞧谢三小姐还在那巴巴的等着,这种场面也不好让自家小姐丢了面子,便默默跟小琴出了亭子。
小琴扶着清婉往那湖边走,却是一步一回头,眼神可怜巴巴的祈求着王嬷嬷,全身透着不愿。
那王嬷嬷在后头大手一挥,“快去”
清婉见小琴这副模样,便心生警惕,莫不是又要拿她作伐子,干出什么蠢事来。
她放慢了脚步试问道:“要不咱们去岸边采几个花骨朵带回去罢”。
王嬷嬷顿时生了气:“我说姑娘,这才几日没在三小姐处当值,她就使唤不动你了?
“贵客要的是开的正好的荷花,莫要叫三小姐在贵客面前丢了脸面””
有王嬷嬷盯着,清婉和小琴只得硬着头皮往前。
她们俩走到河边,解开旁边拴着的一条小船,生涩的划着桨往湖中心去。
中z央湖水深,少有人至,只有在那,才有大朵大朵开得正好的荷花。
“不好啦,有人落水了”府里的小厮喊起来。
只见湖中z央,有条小船被淹没了大半,而且还在飞速的往下沉。
小琴和清婉在船里慌乱的扑腾,水花溅起很高:“救命,救命!”
府里的小厮有用长竹竿在岸边划拉想捞人的,有绕去小湖另一端找营救船的,有大声在岸边呼救的。
一时间慌乱的很,湖水中z央很深,没人敢贸然下水,一时半会,岸边的这些法子都救不上来人。
项甲走到林冷殇身边低语道:“苏姑娘落水了”。
早间出门时,主子爷就吩咐过他,“看紧苏清婉,有异动来报”。
他只当是要防备着苏清婉被王夫人利用,所以清婉落水,他本意是来提醒主子躲远点,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因此损了清誉。
林冷殇蹙了蹙眉,却也毫不耽搁,几个箭步就冲到湖边。
水里的两人已经只能扑腾不敢呼救了,开口就会呛进水去。
他左右扫视一圈,夺过小厮手中的竹竿,嗖嗖嗖,像射箭般,竹竿在湖水中一字排开。
然后跃身而起,他动作轻灵有劲,在竹竿上蜻蜓点水,这飞檐走壁的功夫,看的岸上的小厮目瞪口呆。
当他飞身过去捞起苏清婉后,双脚在船沿上借力一蹬,沿着竹竿,又蜻蜓点水般的飞回岸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非功力深厚不可达成。
“林副统领果真功夫了得,不愧是本届武状元”岸边有公子拍手称赞。
还有些个未出阁的姑娘,看到那飘逸的动作,利落的身姿,生出些仰慕的心思来。
岸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分外刺耳“这不是二少爷房里伺候的苏清婉吗”
接着便有议论声不断传来,“听说是二少爷主动去求的,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真不要脸,仗着几分宠爱,竟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搅和主子的正缘”有那愤愤不平的丫鬟啐了一口。
一时间,整个宴会的焦点都落到林冷殇跟苏清婉的身上来。
清婉落地后,猛地咳出几口水来,她本想开口道谢。
却见旁边的主子爷,此刻正冷着脸蹙着眉,似乎十分不悦。
她便懦懦的停了嘴。
还没等她多做反应,那些难听的议论声便入了耳朵。
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她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跟林冷殇隔开些距离。
她不想旁人误会什么,主子救她不过是不想这寿宴横生出一条人命,坏了老太太和众宾客的兴致。
林冷殇对她向来都是冷冰冰的,何来宠爱一说。
这落水自个儿也是受害者,差点丢了性命,怎么在别人嘴里就成了邀宠的下作手段,她努努嘴想解释点什么。
“不要说话”林冷殇命令道。
清婉只当是主子厌弃了她,也认为这是一出邀宠的戏码,便委屈的闭紧了嘴巴。
湖水打湿z了她的襦裙,玲珑的曲线尽收眼底,她双手不自觉的捂紧了身子。
林冷殇见着这一幕,拧紧了眉毛,他取下自己的外套,将苏清婉包裹住,只露出个脑袋来。
岸上还有不少世家公子看着,有的甚至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来,这个蠢女人。
清婉想起小琴还没上来,顾不得这狼狈的一身,焦急的用手指了指水里,小琴还在那扑腾。
林冷殇颇不耐烦,朝身边的项甲道:“去”。
项甲沿着竹节飞跃过去,落入靠近小琴的水边,捞起她朝岸边游。
他没有主子那般武艺,只能落水救人。
清婉立在那,看着项甲救人,本以为众人的焦点会转移到小琴那边去,可是议论她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接受众人打量的眼光,自是有些胆怯的。
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把头压的低低的,湖水本就寒冷,她又紧张,不自觉的便小嘴哆嗦,身子颤抖起来。
林冷殇拍了拍身上的水珠,低头见着眼前惊慌无措的清婉,柔弱无助的立在那里。
忽的生出一股莫名的保护欲来,他冷眼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朝大小姐招手。
大小姐立刻会意,领着徐韵姑娘过来了:“苏姑娘先随我去内堂换身衣裳吧”
苏清婉不敢妄自挪动,只抬头看着林冷殇,她在等主子爷的指示。
林冷殇默默的点点头。
清婉得了指令,才敢微微施礼:“那就多谢大小姐”
待入了内堂,徐韵小姐已经命人端了姜汤来:“苏姑娘,落水寒气入体,喝碗姜汤暖暖”。
清婉受宠若惊,这徐姑娘竟这般没架子,对奴婢也是暖言好语的,心里不自觉记了她几分好。
换好衣服,喝了姜茶,清婉便从后门溜回了定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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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老太太寿辰将近,王夫人让三小姐帮着处理宴会事宜。
三小姐虽是心中不愿,迫于母亲的压力,还是应承了下来。
清婉作为三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是最得力的助手,这几日便跟着忙起宴会的事来。
还好二少爷住在外院,这几日忙起来,清婉未再碰见过他。
这日用过早膳后,阳光暖暖的洒落进院子里来。
三小姐林茵梦吩咐清婉道“带上先前选好的花样,咱们去母亲那商量下给祖母贺寿的事”
清婉将这几日画好的绣样卷进袖子里,扶着自家主子,俩人一道往琼华阁去。
琼华阁正厅内,王夫人端坐在上,大少奶奶薛怜雪和三少爷都来了。
清婉跟着三小姐进去请了安,便静静的立在自家小姐身旁。
见人到齐了,王夫人才淡淡的开口:“老太太寿宴,有怜雪帮衬着,我松泛了不少”
说罢,她朝大少奶奶递过一个慈爱的眼神。
薛怜雪站起来,谦逊的道:“为母亲分忧,是儿媳的本分”
“坐下罢”
王夫人又朝三少爷道:“此次老太太寿宴,有不少大家闺秀会过来,你到时候相看相看”
三少爷微微点头:“母亲,儿子知道”
这事,母亲同他讲过不下三回了。
接着王夫人才对三小姐道:“你是最轻松的,只要协助你大嫂绣些花样,出些女眷爱玩的游戏即可”
三小姐嘟噜着小嘴:“女儿知道了”
清婉在一旁想,这绣花样的活,多半又会落到自己头上,三小姐的女红从来都是拿不出手的。
众人说话间,二小姐林若颜由丫鬟扶着进了厅堂。
林若颜是庶出,兰姨娘生的,她因自小体弱,常年病着,不大出来走动。
她微微侧身施礼:“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瞧了她一眼,也不赐座,而是恹恹的道:“你还在病里,就不要过来操心老太太的寿宴了”
二小姐林若颜身材高挑清瘦,脸上的病容看得出是用胭脂强行晕染遮过的。
她用帕子象征性的拭了拭脸颊,有气无力的回话。
“还是母亲体恤,那我便先退下,回去喝药了”。
王夫人默认的点点头。
待二小姐出了院门,众人又商议了一番老太太寿宴的细节才散了。
出了琼华阁,三小姐林茵梦皱起眉头,又揽下了好大一份活,接下来有的忙了。
清婉回想着王夫人同三少爷讲的话,此次老太太寿宴,是给公子们相看姑娘的。
那二少爷比三少爷还大几岁,怎么还未娶正妻。
估计此次也会同三少爷一起,选定未来的新妇,待二少奶奶进了门,秋月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
还好,自己没有头脑发热,为了个清白之身,巴巴的自请去二少爷院里伺候。
希望此事,就此揭过,谁都不要提起才好。
……
兰姨娘住处,虽是个小院落,也布置的清雅幽静。
兰姨娘是王夫人的陪嫁丫鬟,当年柳姨娘深受大将军宠爱,王夫人为了牵制柳姨娘,便扶了身边最好看的陪嫁丫鬟兰姨娘上位。
如今受宠的柳姨娘早就化为尘土,兰姨娘一直以王夫人马首是瞻,是以一众姨娘里,兰姨娘的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二小姐林若颜因白去薛氏那走了一遭,正在生闷气!
“都说了不去掺和,你非要让我去,结果被我猜着了吧,那嫡母岂会让我得半点便宜?”
兰姨娘佯装生气,出言呵斥道:“怎可背后如此不敬嫡母,夫人也是担心你病着,不宜太过受累”
林若颜清楚,这都是姨娘自欺欺人,宽慰自己的话,只是自个儿刚才说话的语气,确实有点过了,便绞着帕子不做声。
兰姨娘语重心长的道:“祝寿这样的大场面,你能在旁帮衬着,学些持家的见识,日后嫁人了总用得上”
说着说着便抬手用帕子,象征性的去擦眼角:“都怪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林若颜心软:“姨娘,你之前不是让我什么都不要争么,怎的这回要我上赶着露脸”
兰姨娘此次确实是心急了,女子一生嫁人是最最要紧的。
二小姐到了嫁人的年纪,偏王夫人却不急着给她相看婆家,她一个姨娘又不能在前厅露脸。
若不借着此次宴会相看一番,有那合心意的,秉明了老太太,只怕她的二姑娘要步大小姐的后尘,让王夫人随意安排个人嫁了。
虽说王夫人平日里不会太为难她们娘俩,但好事也是轮不上她们的。
“你可知老太太寿宴,京城的公子们大多会来,届时你要瞧仔细了,老太太才能为你做主”兰姨娘把宴会的目的点了出来,这是一场相亲宴。
林若颜红了脸:“好了好了,我听您的,明天就去老太太跟前伺候着”有大姐的先例在前,她也是怕的。
兰姨娘遂换上笑脸:“好孩子这就对了,快去喝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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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婉跟樱桃在院子里绣扇面,桂花树下,初晨洒落下来,微风伴着啾啾蝉鸣声若有若无的拂过。
闹渣渣的蝉鸣声把小丫头春文的脚步声都遮盖了,她在两人近前喘着大气:“清婉,清婉姐姐,老太太,有请”。
“瞧你这汗,跑这样急?先喝碗茶再说”清婉说着转身去堂内端茶。
“老太太传我,是有什么事?”
春文咕咚咕咚大口喝茶,捋顺了气:“是房嬷嬷吩咐的,只让我快请你过去一趟,别的什么也没说”
清婉卸了身上的布兜围裙,拢了拢发髻“走吧”。
二人穿过廊庭,过了一座假山,又走近路过了桥,从弯弯曲曲的小竹林兜过去,才到了静安院。
迎着阳光走了一盏茶功夫,身上竟细细密密出了汗。
静安院偏厅内,二少爷正陪着老太太用膳,房嬷嬷在旁伺候着。
远远见着,房嬷嬷面色忧郁,似有不好的事发生。
苏清婉走到近前,跪下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二少爷”。
怎么这个暴戾的煞星也在,清婉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快起来,走近些,让我瞧瞧”老太太乐呵呵的招手,亲切的仿佛寻常百姓家的长辈。
清婉半抬起头,眼神不敢直视主子,她垂眸往地下看,却瞧见了二少爷的靴子,靴子上沾着些许黄泥,清婉赶紧将眼神挪往别处。
今日清婉着王府丫鬟的统一装扮,一条淡青色短褙子,里边夹穿了件豆绿色长裙,婀娜的身段,玲珑有致,夏日衣衫薄,遮都遮不住,头上简单的一个发髻用簪子固定,尾端处别一朵丝绒花修饰。
她青丝细密,发髻饱满,修饰的刘海将整个脸衬托的格外小巧,配上弯弯的月牙眼,整个人显得灵气十足。
“模样出挑,好好好,去拿我那只碧玉簪子来”老太太笑着夸奖。
不多时,房嬷嬷便用盘子托着个翠绿的簪子出来,款式是旧的,成色却极好。
苏清婉一听是簪子,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簪子定情分,历来主子赏奴婢都是铜钱银子,即便有那赏物件的,也是布匹衣裳这些实用的,主子赐簪子,这是给府里的少爷说通房才用的。
如今二少爷端坐在这里,这还不够明显么。
清婉虚瞄一眼林冷殇,想看看他的反应。
只见林冷殇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从他那清冷的眸子中,看不出个悲喜来。
清婉只当那二少爷也是不愿的,只是碍于老太太发话,不好当众驳了她的主张。
毕竟秋月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还不是入不了二少爷的眼。
老太太的好意不反驳,收回院里的丫鬟却可随意处置,若入了二少爷的定安院,可不就是下一个秋月,稍有不如意,便可打杀发卖了出去。
清婉不敢接那赏赐,只能往地上一跪装傻:“奴婢伺候三小姐是本分,不敢领赏”
老太太瞧清婉不接茬,便委婉的点了出来:“二少爷回来有段日子了,院子里没一个伺候的大丫鬟,我有意拨你过去,月银升一升,跟丝禾那丫头一样”。
丝禾是三少爷的通房丫头,月例银子跟丝禾一样,不就是去给二少爷当通房么。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目光都投向清婉这里。
往常这种情况都该是丫鬟含羞的点点头,一句全凭老太太做主,然后满屋喜笑颜开,接着就是惯例的赏赐下来,在府里小范围传开。
可是今天,清婉跪在那里,把头埋的低低的,一声不吭。
她怕极了二少爷,不愿入那狼虎窝。
大堂内陷入一种尴尬的安静中……
最终还是一旁的房嬷嬷率先打破尴尬;“苏丫头,等着你回话呢”
苏清婉还是没有一句话,只咕咚咕咚的磕头,眼里噙着泪花,没几下额头上便红肿起来,这便是无声的抗议了。
房嬷嬷知道清婉心中不愿,虽知不可违,还是附在老太太耳边轻声说:“老爷才罚了二少爷,这个事是不是缓一缓?”
毕竟前阵子的风波还未过,老太太一时间,也不好逼太急,秋月的事让清婉有些后怕也能理解,老太太正想说给清婉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这时,林冷殇站起来;“祖母,我久在军营,不习惯人伺候,此事便罢了吧”
“不是你跟我提……”老太太话到一半又摆了摆手,罢了!
这个孙儿从边关回府第二日,她便指派了丫鬟婆子过去伺候,都被退了回来。
就连近身伺候过他的秋月也被发卖了出去,这次他难得拐着弯的提了清婉这丫头,这会子又不要了?
林冷殇同老太太叙了会话,才出了园子。
项甲跟在后头,瞧着主子冷如冰霜的脸,全无来时春风得意的样子,能让主子亲自开口的,必然是有些个在意的。
这苏姑娘竟敢当面拒了爷,以主子的性子,后头怕是有苦头吃了,他想要的,从来是不择手段都要到手的。
清婉跪在那里,等众人都散了也不敢起来,又过了两个时辰,房嬷嬷才出来传老太太的话。
“是老太太有意罚你,我不能扶你回去了,快把眼泪擦一擦,额头的伤遮一遮,路上别被人瞧出来”房嬷嬷塞了瓶药膏给她,又急忙往后堂去了。
临走时嬷嬷意味深长的说:“我瞧着二少爷不是全然无意,怕是躲不过去”
今日她站在老太太身后,二少爷的微表情她是瞧的一清二楚,老太太去请清婉时,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清婉拒绝后,他冷下去的眼神,分明是有几分在意的。
可一个奴婢能牵动主子的情绪,那不一定是福分,可能是祸事。
清婉回味着这句话,跌坐在地上,刚才敢当面拒绝全凭着一股子自护的本能,等回过头细细思量,才觉自己蠢笨。
主子的意思,又岂是她一个奴婢说拒绝就能拒绝的,不过是多受些个折磨再同意罢了。
清婉不敢在堂内耽搁,强撑着麻木的腿,走到了竹林才敢在石墩上坐下来。
她从袖口抽出手绢,细细的将泪痕擦拭,又从额头处拨出多多的刘海来,遮住额头的伤。
半路上碰到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润月,本想绕道避过去,远远的润月便跟她打招呼。
“清婉妹妹,夫人得了匹上好的烟蜀料子让我送过来,你顺道给三小姐捎回去吧”。
清婉只得去接了料子,也不知润月是否看出什么异常来。
回到晓梦园,已是晌午了,三小姐用过午膳才歇下,清婉不必伺候着,便回房给自己上了药膏,女子终究是爱美的,脸上不能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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