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郑擎亭李峤章的现代都市小说《江山梦密码郑擎亭李峤章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陈酿-颜语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沉芗走入爹爹的书房,抬头便看见爹爹新挂的匾额:天下居。让她察觉有些怪异的是:爹爹脸上并没有对她平安归来的喜悦,哪怕一丝都没有,而是一脸悲戚。沉芗对郑擎亭太过了解,爹爹的情绪变幻很快,他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但今日脸上这份悲戚,看着却像是出自真心。——爹爹究竟在悲戚什么?爹爹突然发话:“朝着西边的方向,跪下!”沉芗乖巧照做。爹爹又说:“磕三个响头。”沉芗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郑擎亭突然诵念道:“爹、娘、甄氏、我郑家一家老小。今日,你们总算可以瞑目了。”沉芗听得心跳加速:爹爹呼唤的,是她的阿爷,阿奶,还有她的娘亲甄氏。这些人,当年都湮没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沉芗不由地悲从心起,眼泪也如串珠般落了下来。许久,她问道:“阿爹,究竟发生了何事?”郑擎亭...
《江山梦密码郑擎亭李峤章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沉芗走入爹爹的书房,抬头便看见爹爹新挂的匾额:天下居。
让她察觉有些怪异的是:爹爹脸上并没有对她平安归来的喜悦,哪怕一丝都没有,而是一脸悲戚。
沉芗对郑擎亭太过了解,爹爹的情绪变幻很快,他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但今日脸上这份悲戚,看着却像是出自真心。——爹爹究竟在悲戚什么?
爹爹突然发话:“朝着西边的方向,跪下!”
沉芗乖巧照做。
爹爹又说:“磕三个响头。”
沉芗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郑擎亭突然诵念道:“爹、娘、甄氏、我郑家一家老小。今日,你们总算可以瞑目了。”
沉芗听得心跳加速:爹爹呼唤的,是她的阿爷,阿奶,还有她的娘亲甄氏。这些人,当年都湮没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沉芗不由地悲从心起,眼泪也如串珠般落了下来。许久,她问道:“阿爹,究竟发生了何事?”
郑擎亭说道:“这两日的种种事由,你日后自然便知。阿爹只问你,你和那周云天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不许对我有所隐瞒。”
沉芗这才将山中之事,一五一十告知郑擎亭。
听罢,郑擎亭突然“哼”了一声,沉芗只觉得父亲的脸瞬间如同极寒的冬日 ,脸上挂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摔门而去......前尘散去,只见烟尘滚滚,却无法回头,更无法抓住。
余晖落尽,瓷宝点起烛火,沉芗坐在盈动阁陷入沉思。此刻的她,不知道明日的太阳升起,她为了弄清父亲忽然对她的变脸,对她来说是一道巨大的人生分水岭!
父亲并没有得知她与云天哥哥订下终身之约,为何忽然对她冷若冰霜?
此后,日子很快过去。父亲对待她的态度,一直让沉芗捉摸不透!
沉芗一直在寻找机会,搞清楚其中的原委。直到十六岁的某一日,她借私下向上门议事的市舶司提举李峤章询问当年之事,原本以为会被拒绝,但那李峤章一听是沉芗有所求,喜笑颜开地便答应了,转天,当年地案件卷宗就被送到了盈动阁。
终于,沉芗看过案卷,已然明了:
当年知晓内幕的三大窑坊司务中,红霞窑坊曹广猛与华盖窑坊方平顶均以故去,唯独城南雁池窑坊司务赵星汉出家后做了行脚僧。——连赵星汉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行至姑苏城,因突降大雪,晕倒在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竟就是自己当年犯下错事的苦主——已经重新在姑苏发迹的郑擎亭!
他行脚苦修多年,此刻总算明白了何为“善恶终有报”。
赵星汉与爹爹的密探内容,爹爹以为天机不会泄露,但沉芗此刻已经了然明白爹爹从见到赵星汉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筹谋举家回向麓城。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为了复仇,爹爹居然不惜以子女受难!这让沉芗不寒而栗!
原来当年回向麓城,爹爹把阵仗弄得那么大便是“敲山震虎”;为了寻找仇人复仇,爹爹显然私下与市舶司提举李峤章有所筹谋,李峤章一通旁敲侧击,让刚直不阿的捕头王横顺利挖出当年内幕。
爹爹的所有目的均以达到,甚至远超预期,这一通筹谋,闹得向麓城人尽皆知,红霞、华盖、雁池三大窑坊沦落到人人唾骂的地步,再无往日光彩;爹爹扶持的新河窑坊成为向麓城一家独大的窑坊领袖;接下来的几年,郑家的生意顺风顺水,一飞冲天!
“这样的爹爹......”沉芗将思绪收拢来。
她将最后一枚,要亲手交给周云天的铜钱紧紧捏在掌心,又念诵道:“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时,院子里传来响动,一个黑影利落地越过院墙,轻手轻脚,伏低身子向盈动阁走来...
距离爹爹上门说婚嫁一事,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
两个月来,郑沉芗一直在郑家之中,搜集着各处的资料。
她已然知道那日上门提亲之人,是市舶司提举李峤章,但却无法知晓,李峤章是为谁来提亲。她本想遇见李去尘,或者李墨梅问问,但奇怪的是,这两位家中的常客,却许久不露面了。
父亲那边带来的,全部都是好消息:新河窑坊那边,周云天做了一套名为“江山胜览”的瓷器,看过的人都惊叹不已。沉芗让瓷宝前去看过,瓷宝回来,将那套“江山胜览”如何如何,围观人的反应如何如何,说了个天花乱坠,沉芗边听边笑,内心宽慰。
这两个月,周云天托人送来了两件瓷器。
一件是一个方形的大鱼缸,鱼缸底部,绘着的正是“江山胜览”的微缩全图。只是在图景的另一侧,绘着一个凝望的背影。那日沉芗给鱼缸倒上水,水光潋滟之间。原本写着“江山胜览”四个字的一侧,出现了另外四个字“只为一人”。沉芗见了,自然是喜不自胜。
另一件是个瓶子,上面画着一朵红色的大牡丹,背上是唐朝著名女诗人“文妖”薛涛的牡丹诗,诗曰: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旁边又题了四字:花期可待。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顺利得让沉芗觉得心慌。
——难道那些可能发生的阻碍,都是错觉?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那一日。
宿觉码头上,郑擎亭与李峤章站于风帆渐起的“郑利号”前,频频向前来相送的人拱手。
新河窑坊全部窑匠全体出动,将一箩筐一箩筐的“江山胜览”运送上船。
新河窑坊出品的所有瓷器,采用了郑家独有的“发苗法”进行包装,将瓷器分门别类摆好,在每个瓷器与瓷器之间撒上稻谷,而后用稻草捆扎结实,再一摞摞地放入竹筐之中。接下来几日,便定期在箩筐上浇水。那些稻谷壳便能发出芽儿来。这些芽儿会将瓷器之间的间隙塞满。
有人曾试过,将这样的“瓷器稻草捆”丢出去直接落地,里面的瓷器完好无损。郑擎亭为其取名“发苗”,亦是讨个“日日高升,财源广进”的彩头。
良辰吉日,“江山胜览”装船远航,首批自然是去往临安,面呈工部的诸位大人。获得工部肯定后,便可在临安郑家经营的店铺中进行展玩、售卖。
手下搬来太师椅,李峤章站了上去,说道:“良辰吉日,这江山胜览出海,是郑家擎亭公的大事,是瓯窑行当的大事,更是我向麓城的大事。本官定当竭力为民,上书工部,竭力推荐。让我向麓城的江山胜览,成为我大宋的江山胜览!”
众人的喝彩欢呼,在埋头搬竹筐的周云天听来,幻变成了他与沉芗喜结连理的祝贺。
“江山胜览定成!我与沉芗之事也定成!”他被喜悦推动着,有使不完的力气。
接下来的日子,各人的生活照旧。但还是有些许不同寻常之处:
“江山胜览”正式开炉炼制期间,李墨梅总是会来新河窑坊帮忙,但自从“江山胜览”装船发出之后,李墨梅便没有再来过新河窑坊。
对此,周云天并未察觉有何不对。他的心中,除了沉芗与瓯窑,装不下其他事物其他人。
沉芗在郑家大宅中,每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有一事让她觉得很奇怪,若是按照以前,像“江山胜览”进临安城呈于工部这种大事,父亲他一定会亲自主持,亲身前往。但这一次,“江山胜览”在宿觉码头演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出航礼后,郑擎亭并未跟船出发,甚至事后都不再提起过问。
有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有时候,没有消息则蕴藏巨大危机。沉芗深知这一点,可惜她只能深在闺中,她只能频频派瓷宝出去,却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等吧......等吧......等到满载“江山胜览”的“郑利号”归来,一切终将有个结果。
宿觉码头近几日有点清闲。
清闲的原因,是每一条船上负责观天象的火长,都在云气涌动中,推测出了海上的乱象。近日虽无狂风,却有乱流。在茫茫大海之上,乱流行船,无异于摸黑赶路。因此家家都暂时按兵不动,至于那些此刻已经在海上的,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瓯江江面上,远远地出现一个黑点。各守船火长们远远望去,不禁在心底叫了个好。
这是两个月前去往日本国的“德和号”。正常十日抵达,在日本国休整一个月返航。显然,在回来的途中,受困于东海乱流。但毕竟还是平安归来了,这定是“德和号”纲首冯老大与火长卫浪的掌船技术了得!
冯老大站在船头,望着宿觉码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也遮挡不了安全归航的宽心。他回头看了一眼卫浪,这小子依旧稳得如同茫茫海上,悬于天边那厚厚的云层。
这时,在“德和号”的一层,出现了另一艘船影,卫浪喊了一声:“是郑利号。”
冯老大不禁抚掌大笑:“伙计们,与郑利号同时归航。今日,我们也能蹭一蹭擎亭公的红毯了!”
话虽如此,冯老大却立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距离宿觉码头越来越近,按正常情况来说,郑家的百子炮已经放起来了,宿觉码头也已经是一片红色了。——但没有,宿觉码头只是站着一群人,远远望去,像是落满鸦群的枝头。
再靠近些,冯老大仿佛都听到群鸦发出萧瑟的,不吉祥的“呱、呱”声。
“德和号”缓缓泊入船位,冯老大抬起手臂,这是告诉船员:先按兵不动。静静看会儿热闹。
“郑利号”终于靠岸了。“郑利号”纲手李老大抬眼看到冯老大,隔着船面无表情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做了个手势,船上的伙计们就开始一筐一筐地往下搬瓷器。
若是换做往常,这个过程定然是兴高采烈的,运送了那么多货物,行了那么久的船,如今终于靠岸,所有人都会是拼劲全力。仿佛不拼这最后一下,就对不起海上动辄月余的颠簸。
但今日的“郑利号”,每个人都是沉默的,更有脸上带着愤恨的。
这太不寻常了。即便见多识广的冯老大,一时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
“是郑家的擎亭公出什么事了?”
码头之上,冯老大认出了一批人:那是新河窑坊的窑匠们。
第一筐货物岗落地,新河窑坊的大司务黄世泽冲到筐前,伸出大手,去撕开绑着的稻绳。那稻绳扎得严实,但黄世泽不管不顾地用一双大手去扯它们。冯老大看着都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都能看到黄世泽掌心已经勒破,渗出血来。
“郑利号”纲手李老大迈下船来,递给黄世泽一把刀,黄世泽执拗地没接。倒是他身边的徒弟周云天接了过来,切开了稻绳。
里面的瓷器露了出来。
更准确地说:是碎裂了出来。
那原本捆得结结实实,应当完好无损的瓷器,此刻就像瀑布一样,顺着竹筐的破口“流”了出来,碎裂了一地。里面还有没碎裂的,但也能看到处处破口。
黄世泽仰天长叹,指着一边的周云天大喊道:“做成这样!有什么用!你是罪人!你让新河窑坊丢脸!让郑家丢脸!让我向麓城所有的瓯窑窑匠丢脸!”
冯老大突然想起数月前,也是在此发生的那一幕:黄世泽激动地对周云天说:“你真是瓯窑古往今来第一人”。
彼时此时,天上地府。
那周云天呆呆地站在原地,木然看着一筐又一筐瓷器被丢下船。
这时,不远处马车嘶叫,是市舶司提举李峤章来了。
李大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李峤章指着那一捆捆丢在码头的瓷器,喊道:“昨日才收到工部的信,每一句都是训诫!居然将这样的东西送过去!”
旁人见李峤章来了,赶紧围了过来,一脸震惊问道:“李大人,这新河窑坊的江山胜览怎么了?”
李峤章手中高举工部寄来的信件,说:“工部厉文栋大人与我是莫逆之交,这才私下写信告知我,此事也就到他这儿过了,没有对向麓其余工匠行当名誉造成损害。”
说完,李峤章喘了口大气,打开信件说:“工部训诫:此套瓷器过分追求瓷面油润,却让瓷片易裂易碎,求奇而失本心,非匠之正道。望向麓各坊引以为戒,恪守匠心。”
看客们把伸长的耳朵和伸长的脖子缩了回来,窃窃私语了起来。众人看黄世泽与周云天的眼神,也从疑惑不解,到不屑鄙夷。
“德和号”上,冯老大皱起了眉头;卫浪那平静如海天一色的脸,也卷起了波澜。二人同时低声说了一句:“不应该啊!”
李峤章盯紧黄世泽,逼问道:“这套什么胜览,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黄世泽显然受了巨大打击,双眼无神的看向周云天,愤怒且虚弱地说:“你炼的,你决定!”
李峤章靠近周云天,谁也没听清他在周云天耳朵边说了什么。就见周云天愣了许久,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然后他开始将一捆一捆的“江山胜览”割开,然后,他开始将一套套瓷器砸碎,直接砸在了宿觉码头的江岸边。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上前帮忙,也没人上前阻止。就眼睁睁看着周云天拆掉一捆,砸去一捆;拆一捆,又砸一捆...宿觉码头的江岸边,很快便布满了一圈瓷器碎片,望去如同雪落黑山,白浪卷堤,谁也不认得这曾经是什么“江山胜览”。
最后一捆瓷器终于摔完,周云天的脸色也变得与那瓷器一样,死灰且惨白,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眼睛空如墨夜,那成片成片的瓷器碎片,映不入半点他的眼中。
李峤章拱拱手说:“希望诸位记住这次匠行耻辱,也希望各位明白擎亭公的信誉与决心:若郑家货品有缺憾,宁可砸碎,也不会让他们流入民间!”
众人望向江岸的碎片,纷纷叫好了起来:“擎亭公真是我向麓城最讲信誉的商人!”
那年,周云天十四岁。
对于泥土,周云天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性,任何一块被人踩烂在脚底都不会在意的泥巴,在他的手里,能化作山川江河,人间百态,虫鱼鸟兽。再加上他有一位克己慎独、兢兢业业的老师黄世泽。所以,虽然自己的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窑坊,周云天也已经倍感满足。
从记事起,他就在窑坊的炉火边成长,他的脸被炉膛烘得红红的,他的心又冷静得如同完成的瓷器。他原本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守着新河窑坊,过安生日子——
直到那一天。
炎热的正午突然打了雷,以为要下雨,却只看到东边的江面有一团滂沱的云团。接着远处就闹哄哄起来,莫名其妙地跑过来几个家丁,一边吆喝着什么,一边将一块红绸,从新河窑坊的院门口一直铺进了院子里。
师傅还在午睡,周云天和师兄师弟们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条红绸和那些古怪的家丁。不过很快,红绸那头就走来大人小孩各一名。小孩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看到新河窑坊的牌匾,就加快了脚步,一个人蹦蹦跳跳先进了院门。
周云天望着这个小姑娘,心中竟然“咯噔”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凉风拂面而来,这风吹过之处,百花竞相盛放,山山水水皆化成翠玉。
正当他还在惊诧于脑海中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幻象时,那小姑娘已经跑到他的面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最后还握住他的双手,欣喜地喊了一声:
“云天哥哥!”
一旁的师兄师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个一看就金贵的富家小姐,跑到臭烘烘的窑坊中来,拉着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还喊出如此亲切的称呼来。
周云天被那粉雕玉琢一般的小手握着,只觉得心中的亲切大过了吃惊,甚至也觉得自己就应该和这小姑娘相识了许久。
就在此时,小姑娘后面跟着那位身着华贵锦衣的官人也踏进院来。院子的另一头,则传来了黄世泽激动到变形的声音:
“郑大官人?郑大官人!您回来了!您可回来了!”
周云天从未见过平常如一尊陶像般不动如山的师傅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但是“郑大官人”这个名号,他从小听过许多次了。
从小师傅就和他说过:他是一位叫郑擎亭的大官人带到新河窑坊来的,郑大官人还给他取了“周云天”这样的大名,以纪念他的师公周劲风。
望着由远及近的脸,有一些非常久远的画面闪过周云天的脑袋。那位郑大官人已然来到跟前,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周云天却已经想不起来——
十年前,这位郑大官人,曾经那样潦倒地走入那个破庙,也曾这样上下打量那个满身泥泞的他。
眼前的郑大官人开口说道:“你长大了!”
说完,这位郑大官人快速在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周云天摊开掌心一看:是一枚最小的“大观通宝”。
正不明所以之时,身后的黄世泽已经上前来,握住郑大官人的手,行了个大大的鞠躬礼。
一旁的师兄弟见师傅如此模样,也跟着行鞠躬礼。只有周云天一直被那小姑娘拉着,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行礼还是不行礼。
郑大官人伸出手来,拍了拍周云天的肩膀,说了句:“你先带着我女儿沉芗玩一会儿,我和你师傅说会儿话。”说罢,师傅便带着郑大官人去往了内堂。
师兄弟们围了过来。
“你叫沉芗?”
“你从哪儿来?”
“你们家多有钱?铺得起这红绸?”
“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家云天?”
“你父亲和我们师傅什么关系?”
......
小沉芗被这么一群粗人围着,丝毫不惧,落落大方地回答着各种问题。只不过被问道“如何认识周云天”时,她便笑而不答。
冷不丁地,屋内的黄世泽吼了一声:“都别围着郑家小姐,干活儿去!”大家这才散去,只剩周云天和郑沉芗。
他们二人的手,此刻都还紧紧地握着。
不知道为什么,二人都觉得,这样握着是最合理的,他们愿意这样一直握着。
“爹爹跟我说,云天哥哥是我们家的恩人。”沉芗偷偷对周云天说:“这件事,以前只有我和爹爹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知道的第三个人,是不能告诉其他人的。”
周云天用力点点头。
于是二人牵着手,沿着红绸走出新河窑坊,在门口大榕树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沉芗开始给周云天讲郑擎亭当年如何在破庙遇见他,那枚折十“大观通宝”和花坦麦饼碎屑。说起浑身是泥的娃娃,沉芗就笑得合不拢嘴,周云天羞得满脸通红,心中却没有丝毫气恼。
这个故事在周云天听来,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但脑海中也会有一些细小的碎片,发出羽毛振动般的声音,和这个故事中的场景应和起来。听着听着,生出了一个念头:原本以为自己在窑坊长大,有师傅爱着,师兄师弟们陪着,没想到自己的身世如此离奇,父母是谁不知,如何降世不知,更在那么小的年纪,像一只小兽,孤零零地在破庙中生活。
想到这儿,再低头看手心那枚小小的铜钱,周云天不禁流下泪来。
沉芗感应到他内心的波澜,真诚地说道:“爹爹曾说过,云天哥哥能活下来,能捏出那般的泥人,还能倾尽所有帮助一个大人。云天哥哥不是凡人,身上一定带些仙气的。”
听到此话,周云天的心,也如炉火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他跑到大榕树下,掏了一块新鲜的泥土,看了看沉芗,就开始捏了起来。
沉芗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的每一个动作,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没一会儿,一个泥土做的小姑娘就从周云天的手中诞生了。那眉,那眼,那身段,像极了沉芗。周云天摘来了花瓣,叶片,给泥人小姑娘做了衣裳、簪花。最后,他洗净了双手,将那泥人小姑娘放在一朵小芭蕉叶上,双手捧给了沉芗。
沉芗望着那个泥人,欣喜地说:
“我的云天哥哥,真的是带着仙气的。”
周云天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重逢,那个炎热的午后,他们俩拉着手,他给她介绍窑坊的每一处,看他和师兄们烧制的瓯窑瓷器,他们沿着弯弯绕绕的新河一路走着,经过一座又一座桥,一道又一道坊。她的脸如同瓷器般光洁可人,就连额头的汗水,都如同清晨的露珠般,令人怦然。
“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边,走到云上就好了。”周云天心中想着。
日头转瞬西沉,郑家的家丁抬来了精工轿,郑擎亭带着郑沉芗告别上轿。周云天跑到门口看着,轿子抬出去很远,郑沉芗还是不停地从轿子中探出头来,与他挥手告别。
当晚,师兄师弟们围坐吃饭,热烈地谈着今日之事。周云天记着沉芗“不能外传”的约定,笑而不答。师兄师弟们一再逼问,倒是把师傅黄世泽惊动了出来。
在弟子们的印象中,师傅黄世泽一直是一张老实人的脸,师傅时常让他们觉得是一块木头,或者一块土疙瘩,没有什么喜怒哀愁。但今日,师傅的脸却比往常红了几分,眼中多了几分神采,师傅说:“我们新河窑坊的东家回来了,以后你们都要为东家打起精神来,不要砸了新河窑坊,更不能砸了郑家擎亭公的招牌!”
看到师傅这副模样,大家都有些激动。黄世泽又对周云天说:
“过两天擎亭公会邀请向麓城百工中的翘楚,去往郑家大宅共谋大事,你便和我一起去。”
周云天心中一喜,百工翘楚、共谋大事与他无关,他只是想着:又能见到自己的沉芗妹妹了!
周云天开始满心欢喜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后来那天发生的事情,竟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把整个向麓城都掀了一掀!
若郑沉芗顺从,郑擎亭怕是早说出“李峤章”这个名字。
但此刻情势已变,郑擎亭必须要先知道郑沉芗心中的情郎是谁,这样,他才可以把控局面。
郑沉芗也是如此,她必须知道郑擎亭要为她挑选的夫君是谁。在某个瞬间,她心生过最好的念头:若是爹爹为我找的夫君,正好是周云天呢?
但,这可能吗?纵然周云天的瓯窑手艺冠绝东南,但爹爹走商多年,什么样的能工巧匠没接触过,能为郑家创造财富的匠坊遍布各地,那新河窑坊和周云天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周云天对他郑家来说意义不凡,除了小时候,爹爹只给她一个人讲过的那个“破庙泥娃、大观通宝”的故事,还有她与周云天重逢后经历的那一桩子事,可以说,周云天对郑家是有大恩的。但是,这两件事外人完全不知,爹爹隐瞒了周云天对郑家的恩情,这其中自然有爹爹的思量,但也可以视为爹爹有意不让她与周云天往来。
这些事情,郑沉芗早已思量过百遍千遍。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寻找一个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似乎也有端倪:周云天的瓯窑珍品轰动临安,上呈工部。如今,和周云天的“铜钱之约”日期已近,突破口尚未找到,爹爹却已经找上门来了。因此,郑沉芗也必须知道,爹爹心中的夫婿人选究竟是谁,她才可以有所准备,有所对策。
“先不讲你婚配的事情了。沉芗,你若心有所属,你应当告诉爹爹,爹爹好为你筹谋。”
“爹爹请宽心,知女莫若父,我若有什么心思,爹爹定然会知道。”
“爹爹并不是想将你许配给谁,只是你年纪到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我明白爹爹的心意,自古以来,婚约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相信爹爹为我选择的夫君,定然是最好的。”
“好!”郑擎亭将话头一收:“有你这句话,爹爹就放心了。”
郑沉芗心中一惊,不愧是纵横商城的爹爹,知道在拿个节骨眼上,抓住对方的话头。
“为父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今日来此,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郑擎亭将这句话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是,女儿恭送爹爹。”
郑擎亭点点头,踏出门去。
屋内,惊魂未定的瓷宝直到郑擎亭的背影不见,脚步声消失,才按着胸口喘着大气对沉芗说:“老爷这是怎么了?他真的想把你嫁掉吗?什么时候?嫁给谁?”
郑沉芗捂住她的嘴,却并不想作答,只是对瓷宝说了一句:“你晚点去找人问问,今日来见过我爹爹的,都有哪些人。”
郑擎亭走出盈动阁,家丁头子吕水龙忙迎了过来,郑擎亭低声吩咐了一句:“你去找个与瓷宝熟识的家丁,让她去了解清楚,瓷宝这丫头,一天到晚跑出去,是跑去哪里。”说完,又特定叮嘱了一句:“派个机灵点的,不要让瓷宝察觉异样。”
夜幕将临,西边的天空仿佛开了一道口子,将盘踞在宿觉码头的雾气尽数吸走,被一同吸走的还有那抹孱弱无力的残阳。
瓷宝望着天空,有点迷醉地说:“这天像是在滴血。一滴一滴,滴在了向麓城。”
郑沉芗也望着这天空出神,她不由地想起:“这会儿,云天哥哥是否也和我一样,抬头望着这轮残阳。他是否也会记起,那日的傍晚,天色也是这般模样。”
想到云天哥哥,她的心中便涌起千般柔情。
今日,在这千般柔情之中,更有万般勇气。
郑沉芗紧紧捏住手中的大观通宝。——这是第九枚大观通宝。这枚大观通宝,她是要亲手交给周云天的。
那一日,她将第一枚铜钱塞进周云天的手中,并约定每年都会交给周云天一枚大观通宝,待交到第九枚时,她便到了十九的桃李年华,她会亲手将最后一枚大观通宝交到周云天手中,此后他们便要厮守终生,永不分离。
这便是郑沉芗与周云天的“铜钱之约”。
如今,眼看就剩最后一年,眼看事情有了转机,为了她的云天哥,也为了她自己,纵然面对的是自己的爹爹,向麓城最精明最有手段的郑擎亭,她郑沉芗也要博上一博!
想到这里,郑沉芗将铜钱置于掌心,双手合十,心中祈愿道:“愿上苍垂怜我与云天哥,让我俩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此刻,在城西的新河窑坊,窑匠们历经了一日的劳作,正坐于院中,饮着粗茶休憩。
尽管今日一大早,就在宿觉码头,在众人的拥趸下,露了一把大大的脸,但是回到新河窑坊。周云天依旧还是那个醉心烧瓷的窑匠。
他从小就是个无根的人,破庙中的泥娃,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直到那年,来到了新河窑坊。这里便成为茫茫天地间,他唯一的家。
他坐在那儿,望着如血残阳。他的师兄、师弟们都在说:“真乃绝景啊!阿天你可得烧个瓷器,把这一幕天赐的胜景留在咱们新河窑坊的器物上!”
周云天边饮茶边看天,在脑海中思量如何练泥、拉坯、画坯、施釉...突然,一阵暖意涌入心头,一瞬间,他就想起来了:今日这残阳,与那日一模一样。
那一日,郑沉芗将第一枚“大观通宝”塞入他的手中,二人约定将来要厮守终生。
那时他们想着未来能一直在一起,开心得手舞足蹈,完全忘了二人伤痕累累,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那一年,他十四,她十一。他一直记得她瓷器开片般的清脆笑声,还有那一句能让人间清朗、万物生长的——“云天哥哥”!
周云天展开手掌,铜钱安稳地躺在掌心,从小便在窑坊劳作,周云天的手掌饱经磨砺,今天这粗粝的掌纹,反倒是把铜钱托得更玲珑润泽。
“这是我今日最大的事,也是我今年最大的事,总算是完成了。天哥,还有一年的光阴,你和小姐的事,一定能如你俩的愿的。”瓷宝双手合十,做了个“上天保佑”的动作。
告别瓷宝,周云天继续朝新河的方向走去。一侧江水奔流了千百万年,另一侧岸边垂柳正冒出新芽;江中孤屿郁郁葱葱,中间露出佛寺外墙的一抹金黄。雾气在对岸山间涌动,犹如惬意舒展的巨龙,搅动阵阵暖风,把人吹得心悦神怡。
铜钱还在手中,周云天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脸来:眼睛如同阳光浅落的深潭,嘴角总是挂着读懂人心的聪慧之笑,脸蛋光洁得让他羞愧。——哪怕他周云天是瓯窑奇才,所打造出来的旷世珍品,都无法及她容颜的万分之一。
把这样的脸庞烙在心底,这世间再好的颜色都会黯淡。何况并不只有皮囊,周云天与这位“小姐”的缘分,在岁月中烙下过彼此相携、欢笑流泪、出生入死的深刻印记。
在暖风中行走,往事也如云气,在周云天的胸壑间,悠悠地荡了开来。
与此同时,位于向麓城万花塘的郑家大宅前,郑擎亭的马车也已停到门口。
郑家家丁头子吕水龙早已携众家丁在门口迎接,一条红毯从下马处铺至内院,郑擎亭下得马车来。吕水龙便高喊一声:
“擎亭公踏红归家!”
迈入向麓城最高最大的郑家大门,庭院内亭台轩榭错落有致,假山池沼堆砌其间,名树名花点缀映衬。这番盛景,曾让每一个踏足此地的人都心生恍惚:这莫不是到了姑苏城?
大院之中,首个迎接郑擎亭,自然是郑擎亭的儿子郑纲。这位十五岁的青年,在别人眼中简直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见到父亲,却是脸色惨白,唇齿嗫嚅,眼神在父亲和郑家特聘的延师张晋元之间来回甩动,最后在张晋元鼓励的眼神下,这才说了一句:
“爹爹好。”
郑擎亭脸色阴沉,皱起眉头,问道:“可有好好读书?”
“读书,是有的。”郑纲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郑擎亭深吸一口气,重重叹了出去,每当此时,他都会忍不住想:“为何我郑擎亭英明神武,冠绝一方,却生出这么个儿子,还不如一个小小窑匠!”
他心中想着周云天和他的手艺,耳畔已经响起环佩叮当之声,郑家的女儿们齐齐走了出来,“爹爹”的叫唤,如风打榕叶般参差鸣动。
“爹爹,家中一切都好。纲弟弟也有很大的长进。”一个稳且柔的声音响起,其他的女儿们便不说话了。
郑擎亭望向长女,不知不觉间,长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站在那儿,如同一座玉色的山壁,初见大气典雅,细观顾盼神飞。这位长女虽然平常并不出门抛头露面,但向麓城坊间一直有“郑家长女是天女下凡”的传闻。
众多子女中,只有这位长女,能让郑擎亭看到自己年轻时的风采。但郑擎亭并不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长女的偏爱。听到长女这么说,他也只是点了点。继续朝屋里走去,只是经过几位女儿的面前时,他停下脚步,转头过来问长女:
“沉芗,他们都带着自己的丫鬟,你怎么孤身一人?你的丫鬟瓷宝呢?”
“回报爹爹,我吩咐瓷宝出门办事了。”
“不要纵容你的丫鬟了。丫鬟的名声,也是你的名声。”
说罢,郑擎亭走进自己的书斋。
坐在熟悉的罗汉榻上,郑擎亭这才有放松之感,这几日又是车马劳顿,又周旋于官场商场,都是为了那件横空出世的瓯窑。接下来,他得开始好好思考,如何用周云天的手艺,为自己赚取更多的银子。
新河窑坊,周云天的脸,女儿沉芗的脸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渐渐坠入梦乡。
恍恍惚惚间,郑擎亭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无处不在的焦味让人心神惊慌,很快便能看到冲天的黑色烟柱,火借风势越烧越大,火焰猎猎声,巨木倒塌声,惨厉的呼救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天又降下豪雨,那已被烧成焦土的大宅,像个黑黝黝的恐怖深洞,不断地向外流着黑色的水。一位身材高大却被雨水打得佝偻起身子的人,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背对着黑洞大宅,一步一步地,行走在江畔泥泞的道路上。
这是郑擎亭最黑暗、最悲惨的时光:一场莫名而起的大火,烧毁了他少年得志后,意气风发纵横商场苦心经营的一切:父母、发妻、家丁、宅子、财富...他唯一救出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沉芗。
一阵风吹来,他发现自己行走在瓯江畔,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还要继续往前走多久。他已经感受不到脚是否存在,只有襁褓中女儿软糯的脸蛋,让他有一丝尚且存活的感觉。
江水滔滔,这人间竟如此苦楚,不如一跃而下,了却此生,落个解脱吧。
这样想着,襁褓中的女儿却开始咿咿呀呀起来。
那声音毫无悲苦之色,竟如此动听。
江水声与女儿的咿呀声,就像两股力量,把郑擎亭在地府与人间来回拉扯。
一座残破的庙宇出现在路边,郑擎亭再也走不动了,他迈入几乎全烂了的庙门,在门边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顺势朝前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眼前之所见,让他的头皮耸了一耸。
那破庙小小的院子内,在四处疯长的野草中,立着一个又一个泥塑的小人。
那些小人姿态各异,有的呆坐,有的练武,有的和另一位小人依偎着,还有的甚至挂在一些粗壮的草上,仿佛要飞升。
正在郑擎亭吃惊眼前为何会出现这一幕时,从佛堂中走出一个黑乎乎的事物来。
之所以说是“事物”,因为个头矮小,不像成年人。
“莫非是土地公。”郑擎亭脑子一片混乱着,那“事物”已经来到跟前。
定睛看清,来者居然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一个以干草做成衣物,且全身沾满黑泥的孩童。
郑擎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怀中的沉芗却放声大哭了起来。
郑擎亭下意识地去哄,沉芗却越哭越大声。
那黑泥男孩见状,转头爬上了一颗芭蕉树,取下一片大的芭蕉叶托举在手中。郑擎亭瞬间明白了他是何意,便把沉芗放在了芭蕉叶上。黑泥男孩便对着沉芗,唱起一首歌谣来:
“阿娒汪汪,阿妈纺纱,阿爸赚铜钿,阿哥摘落茄...”
郑擎亭不禁落下泪来,这场变故发生之前,他听到发妻最后的声音,便是哼唱此歌谣,哄沉芗睡觉。
听到这个曲子,沉芗停止了哭闹。她躺在芭蕉叶上,芭蕉叶被黑泥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黑泥男孩轻轻摇晃,沉芗看着黑泥男孩的脸,不多时,竟面露笑容睡着了。
黑泥男孩轻轻把芭蕉叶抱起,向佛堂走去。郑擎亭如坠梦中般跟了上去,佛堂中的大佛面容伟岸、神色慈悲,身体却已破败不堪,胸口更是有一大洞。香火桌下有个厚实的草垫。黑泥男孩把沉芗轻轻地放在草甸上。又转过头来,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郑擎亭面前。
郑擎亭低头一看:一枚铜钱!
上面镌刻四个熠熠发光的“大观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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