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救下落水的贵妃，却被五马分尸。
只因贵妃一句。
“侍卫是什么低贱之人，也配救本宫？
本宫嫌脏。”
我在乱葬岗将兄长的尸首捡回来，一针一线缝合完整。
埋葬完兄长的尸体后，我带上盘缠入宫，成了贵妃身边的梳洗宫女。
不是怕脏吗？
我定会帮贵妃娘娘成为这世间“最纯洁干净”之人。
1.“混账东西，这都做不好。”
贵妃将梳妆台上的物品尽数扫下，美艳精巧的面庞因愤怒在此刻变得扭曲无比，替贵妃梳头的丫鬟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我端着面盆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贵妃虽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美人，却是皇上登基时最先入宫的那批妃子，仔细端详下，眼角早已生出几丝细纹。
她为永葆容颜，减缓衰老，不惜服用可以使皮肤紧致的禁药。
只是这禁药副作用极大，我才入宫几日，便发现贵妃的头发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脱落。
所以，她变得极其爱护自己的头发，替她梳妆头发的婢女，只要敢弄掉一根青丝，便会被拖出去活活打死。
贵妃的目光扫过地面上的玉梳，眼中充满怒气。
“来人，将这贱婢拉出去，不必留了。”
在太监将我旁边婢女拖出去时，我赶紧跪下开口，语气卑微到极点。
“娘娘且慢，若娘娘不嫌弃，奴婢可以替娘娘梳妆。”
贵妃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佯装成紧张颤抖的样子，从袖口处掏出一把玉梳，双手呈上。
“奴婢贱名素月，前几日才入宫。
请娘娘放心，奴婢在进宫前家里世代从事挽发，这玉梳更是祖传之物，不会弄掉娘娘一根青丝。”
贵妃转过身，冷笑一声。
“那本宫就信你一次，梳好了有赏，梳不好。”
后半句她没说，我内心知晓，若是梳不好，我难逃一死。
我起身走上前，十指轻佻，半刻后，她脸上的戾气减少几分，略作满意地轻微颔首。
“梳得不错，从今以后，你不必干端盆子的杂活，就留在本宫身边，负责本宫梳发吧。”
我如获天恩般不断磕头道谢，随后接着道。
“我见娘娘眼下有轻微黑圈，奴婢有一法子可消除，只是需要娘娘吃些苦头。”
她眉头轻蹙，迟疑几秒后，狠心道。
“什么法子，给本宫使上。
待会的元宵宫宴，本宫定要艳压群芳。”
我扶着贵妃在美人榻上躺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锦盒，将里面的药膏抹在贵妃的脸上，接着从房中取出罐子，手中点燃两炷香。
罐中的蜜蜂熙熙攘攘飞出，尽数趴在贵妃的脸上。
“啊，素月，本宫要杀了你。”
贵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夹杂着蜜蜂的嗡嗡声响彻整个重华宫的上方。
我赶忙跪下，惊恐劝道。
“娘娘再坚持两炷香的时间，眼下的黑圈便可尽数消失，现在切不可前功尽弃。”
我的手藏在袖口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指甲嵌入掌心。
这点疼，怎能比得上当初兄长皮骨分离半分。
两炷香的时间已过，我拿出袖口处的香料将蜜蜂尽数驱赶完毕。
贵妃刚要动怒，却在我递过去铜镜的那一刻，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我乘机讨好道。
“娘娘，奴婢还有其他法子，可以助娘娘日后的肌肤娇嫩如婴儿一般。”
她在旁边婢女的搀扶下坐起身，满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好，本宫这张脸就交由你负责。
这是你进宫的第几日？”
我睫毛微垂，回她。
“第六日。”
她哼了一声，漫不经心道。
“进宫第六日才告诉本宫你有这个本事，该罚。
去殿门前的碎瓷片上跪半个时辰，长长记性，以后也可尽心尽力为本宫做事。”
我行了礼，没有求饶，跪在殿前碎瓷片上，从始至终未露出一丝怨恨神情。
我明白，她是在向我立威。
我必须做出绝对顺从的样子，也可以让她完全相信我。
碎瓷片扎进我的膝盖，我倒吸凉气，内心暗暗发誓。
今日之痛，兄长之死，我都会让殿中的女人偿还回来。
夜深，我从碎瓷片上挣扎着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宫女的住所走去。
冬日的风凛冽刺骨，手拂过丹红色的宫墙，这是兄长以前做事的地方。
只是，我再也听不见他唤我一声“家妹。”
2.我5岁那年，西北战事吃紧，征兵抓走了父亲，不久后传来父亲战死的消息。
母亲为养活我与兄长，含泪将自己买到窑子里，换了十钱交予兄长，嘱托兄长要好生将我养大。
自此，我便和兄长相依为命。
兄长本可以在家附近寻一个平稳的活计，可为了替我讨一门好亲事，让我日后在婆家不会因为没有双亲的缘由遭受白眼。
他将攒的积蓄大半交予同乡的领侍，换了在宫中做侍卫的差事。
早出晚归，兄长总会给我带来街上的吃食，一如前些年他省吃俭用，而我却未曾缺衣食半分。
兄长告诉我，这世间对女郎多苛责，若想不靠男人安身立命，须的有一样旁人不可替代的手艺。
我自小对药材味道敏感，于是兄长送我去拜了顶级做胭脂、傅粉的妙手女娘为师。
我想多挣点钱来减少兄长的辛苦，亦想替兄长攒够取陈阿姐的彩礼。
于是我不舍昼夜的学手艺，终于，我制成了妙手女郎中从未有人研制出的还童傅粉，并且练就旁人不能及的敛面能力。
我可助容颜还童，也可让今日红颜明日枯。
我学成归来，却听见领侍带来兄长被五马分尸的消息。
我赶往乱葬岗，在夜中，不知跌倒多少次，终于找到兄长的尸首。
煤油灯摇曳下，我忍着悲伤，用针线将兄长的尸首缝合完整。
领侍告诉我，那日，他们听到贵妃落水时，都想下水去救，但当日值班的侍卫大多不熟水性。
兄长听闻，毫不犹豫地跳下池塘将贵妃救上来，期间无任何越矩行为。
兄长为人有礼谦让，同夜值班的侍卫都羡慕说，兄长救了皇上最宠爱的贵妃，一定会加官进爵，再不济，也会得到金银赏赐。
兄长承偌得到赏赐后，请众人喝酒吃肉，大家都期待着赏赐。
可贵妃醒来后，大发脾气，说兄长救他时，碰到她的肌肤，兄长是什么低贱之人，也配救她？
她派人打了兄长五十大板后，又命人将兄长五马分尸。
我将药末尽数洒在膝盖上，锥心刺骨的痛传来，泪如雨下。
兄长那日，皮骨皆分离，他该有多疼啊！
“素月，快出来看烟花。”
屋外传来宫女的嬉笑声。
我擦去眼角的泪，扶着墙壁下床，狭小的窗户外，繁华的烟花漫天飞舞，将夜空燃得如同白昼。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我擦去眼角的泪，兄长，你且在天上看着，我定会让贵妃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3.当夜，皇上歇息在贵妃娘娘的宫里。
同屋的宫女见我没吃饭偷偷塞给我宫宴上主子娘娘赏赐的点心。
“素月，皇上是真宠爱贵妃娘娘。
按照规矩，今日皇上本该留宿皇后宫中，可皇上却驳了皇后和太后的面子，坚持歇在贵妃宫中。”
“只是福祸相依，贵妃娘娘宫中的宫女赏赐虽多，但贵妃娘娘脾气喜怒无常，一不小心，就被打骂，你可得小心点。”
我点头，谢过她的嘱咐和糕点，同时将贵妃娘娘赏我的发簪交予她。
第二日一早，我前去伺候贵妃娘娘梳洗，直直地撞见贵妃娘娘服侍皇上着衣。
我赶忙俯身跪倒在地，内心慌张惊恐。
在刚刚，贵妃的贴身婢女小翠明明告诉我皇上没在里面，贵妃让我赶忙进来梳妆，我才敢进来。
余光瞥见小翠得意的笑脸，我终于明白，她是故意将错误的消息告诉我。
她想让我受罚，赶我出重华宫，因为她怕我会取代她在贵妃宫中掌事姑姑的地位。
跪下的动作过大，皇上的目光也往我的方向看过来，不怒，反倒轻笑询问。
“你这宫女冒冒失失的，叫什么名字？”
我可以感受到贵妃想要吃人的目光，我将头埋得更低，颤颤巍巍道。
“奴婢贱名，恐污了圣上的尊耳。”
贵妃隐去眼底的怒火，装出一副贤良的模样，笑着道：“这婢女叫素月，都怪我没教好，打扰了皇上。”
皇上轻搂住贵妃娘娘的腰肢，宠溺一笑。
“朕怎么会怪罪你，朕会怪罪所有人，唯独不会怪罪婉儿。”
贵妃顺势依靠在皇上怀中，娇媚笑着。
皇上离开路过我身边时，再次停下来，淡淡扫过一眼，说了句。
“长得还算清秀。”
然后留下个背影，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内心瞬间升起寒意，额头冒出冷汗。
如果刚刚只是皇上好奇，随口一问我的名字，那么这句话，无疑是将我直接推到刀尖上。
据说上一个在贵妃宫中被皇上瞥了一眼的宫女，直接被剥了皮扔出去喂野狗。
皇上离开后，贵妃抽出放在窗边的倒刺长鞭，用力朝我身上甩来。
“贱人，竟想着勾引皇上。”
我不敢闪躲，也不能闪躲，咬牙忍着痛，任凭她的鞭子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血染红衣衫。
她打累了，将鞭子摔在地上，却仍不解气。
“来人，将这想攀高枝的贱婢拉出去，扔进偏殿的水井里。”
我快速将贵妃刚刚摔碎的碎瓷片握紧手里，忍着痛爬过去抓住贵妃的裙摆，求饶道。
“娘娘，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生出勾引皇上的心，你听完奴婢的解释，再杀奴婢也不迟啊。”
4.“是小翠姐姐，他说皇上已经离开，娘娘宣奴婢立刻进来。”
小翠的身体一愣，连忙道：“你休得胡说。”
我不断朝地上磕头解释，额角渗出血。
“我没有胡说，娘娘若不信，可去问守在殿前的太监，小翠姐姐在奴婢进殿前有没有和奴婢讲话？
奴婢昨晚都待在自己的屋里，怎会知道皇上会来娘娘宫里歇息？
况且，奴婢昨天晚上通宵思索，已经想出如何让娘娘可以生出新头发的法子。”
听完最后一句话，贵妃因愤怒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动摇。
见状，我举起碎瓷片就往自己的脸上划去。
“奴婢愿划伤脸，证明奴婢对娘娘的真心。”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
在瓷片离我脸仅有一寸之时，贵妃摆手，接着目光骤冷，落在小翠身上。
小翠被几个太监活活踢死后扔进偏殿的枯井里，贵妃嫌弃我一身血腥味，让我今晚不必前来伺候。
好好休息后，明日接替小翠，做重华宫的掌事姑姑。
我跪谢退下，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都扯得生疼，但我不怨小翠。
她教我明白一个道理——在这宫中，不仅娘娘主子之间要斗，太监宫女之间也是暗流涌动。
我回到房中，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来到废弃宫殿极其偏僻的树下。
5.夜幕降临，我环顾周围，见四处无人，点燃纸钱。
今日，是兄长的头七。
“这是昨日他们拿过来的主子糕点，你多尝尝。”
“兄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让贵妃血债血偿。”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站起身刚想转头，却被身后人死死捂住嘴巴。
龙涎香入鼻，我垂眸看见袖口处的龙纹。
皇上，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大胆！
你竟敢生出害贵妃的心思。”
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可以清楚地听出语气中难以掩盖的愤怒。
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口被死死捂住，发不出一丝辩解的声音。
这时，不远处传来贵妃的声音。
“你确定刚刚看到皇上往这个方向来的？”
“奴才见到了，就在前方树下。”
贵妃的脚步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