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雱从美人榻上惊醒,手边依旧是那盏药茶,颜色浅淡,却令人莫名心烦。
徐雱伸手盖上,自去洗手歇息了——明日该去面见楚二小姐了。
晨起,荟月像木偶师一样在徐雱身上比划各种衣衫“这可是姑娘宴席亮相以来第一次出门访友呢,可得好好打扮,荟月你别比来比去的了,让姑娘选选合自己心意的。”
吴妈嗔怪着在徐雱头上插一根碧玉簪。
“姑娘,门房备好车了。
有个侍卫说有要紧事求见,姑娘见还是不见?也不妨事,我去见见吧,把人叫到廊前。”
穿戴好衣服系好兜帽,徐雱出了门。
听完侍卫汇报,徐雱心下了然,随即吩咐道“既这几张嘴互相矛盾,乱嚼主子是非,就都掌嘴三十,这丫鬟发卖了吧。
其余人你看着处理。”
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徐雱竟生出些困意。
走到一段围着说书戏小摊的路口,昏昏欲睡时,听见有行人就着戏剧讨论。
“前段时间的事你们有听说吗?
那徐侍郎庆功宴把他藏了许久的女儿拉出来亮相了 ,真是好看的紧!
我姑妈家的小舅子的女儿就在那日宴席上可是亲眼见过……你这人怎么还编排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呢!
不过姑娘姿色绝丽,侍郎又有功,高兴得喝醉酒硬是在院子里打了一晚上的拳法!
谁来劝都不管用!
还将来劝的小厮打翻一个又一个。”
“这徐侍郎怎有如此精妙的拳法?诶,你这话!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
你们都不知道吧,土老帽!
我悄声告诉你们,这徐侍郎啊,以前可是上战场的威勇小将军,自与北魏那一战过后,跟同护国大将军一同请辞的。
当今圣上不忍有为青年无地抱负这才依着给了个文官的清职。”
“怪倒是说徐侍郎风流倜傥,引得凝香阁那寄露姑娘芳心暗许呢!
也不知道府上那位如何失心疯竟举止疯狂对着徐大人是又打又骂,许是接了养在老家那个女儿回来,这才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诶,夫妻间的事岂是你我能置喙的?照我说,家有娇妻美妾,外有佳人相伴,既能马上立功业又能谋略定乾坤。
我要是徐大人啊,做梦都要笑醒了!”
“原来如此。
说到护国大将军,那真是将星陨落啊,战场刀光剑影如何能次次全身而退呢。
近些时候,那北魏又传出一个将帅之才,有小将军风范,据说一手踏雪回枪的枪法使得出神入化!”
……马车晃悠悠继续前进,那些讨论的声音也被远远甩在身后。
徐雱正在想:为何母亲会说“瞒了所有人”,她也看不懂这个不甚亲近的父亲,这个在外人口中风流得意的父亲,这个母亲口中背离誓言狼心狗肺的渣滓。
听罢这些听书人的讨论,她忽的清醒过来,困于一亩三分地的思考是不得其解的,皇城外有芣苢城,芣苢城外有泉州,泉州外是南照,是北魏。
何止一个小小的芳草园揽月阁何止一个徐府。
登高才能望远,一览众山小,才能遍历千帆将过往困苦尽收眼底,总有人能看破这棋局。
“男人的真心最不要紧,昨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转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一生一次心意动不过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真情,不过是棋子罢了。”
母亲如是骂道。
作为父母的女儿,面对如今的困况是该痛苦劝解的。
固然明白母亲对自己不似面上那般冷淡,固然时而亲历父母的怨怼吵架,固然无法凭女儿的请求去弥补父母不睦,固然她可以无视这些外在只在意她自己,她只是想回到最开始阖家幸福的时刻,但无疑是痛苦的。
虽然徐雱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为她们痛苦。
明明不是作为女儿去创造的痛苦呀,可做孩子的总是难免痛苦。
假使不是作为女儿呢?
假使跳开女儿的角色呢?
假使这还是一场游戏呢,就像在泉州乡下同小皮猴子们玩的那样,找到是谁藏起糖果,谁偷走漂亮的石头。
在如今阖府困况中,又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将她送走?为何父母不睦物是人非?为何?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徐雱此次来见楚二小姐,倒也不是为了联谊结交朋友,而是想借楚二小姐的名头去探访她的生母——穆姨娘,这个旧时传闻里与母亲关系很好却后来分道扬镳的好友。
她想,穆姨娘应该知道些什么。
御史府。
门房接了帖子便让开道路请徐雱一等人进府。
走过垂花伴柳的小路,徐雱正瞧楚蕴之挥了挥手帕向她快步走来,二人亲昵挽住寒暄,跟着仆妇走入堂前上了游廊。
“徐姐姐莫怪,妹妹我资质愚钝需经常在母亲面前听训,这才晚了来迎你。
适才己让丫鬟摆了我院中做的糕点,我陪姐姐去小筑亭上用点点心当作赔罪可好?哪有如此计较的,那日我府中宴席见到各位姐妹便心生欢喜,自是不在意这些虚礼。
只是伯母临近晌午还在操劳家事,我作为晚辈也得去拜见拜见。”
“正是母亲留我向你道声身子困乏,不必去她面前,好叫咱们两个好好的玩一趟。”
……二人在亭中坐定,讲着糕点讲着城中流行的首饰,讲着嫡母教导的道理。
徐雱话不多,说话间隙点点头附和两句。
楚蕴之像刚出笼小鸟一样竹筒倒豆子全讲给徐雱听。
“全凭郡主浩恩,请了太医为我母亲扎针,近日清醒的时间也多了。”
徐雱卷起帕子在眼角按了按,继续说道“虽母亲依然冷淡,但我心里也是高兴的,我这越靠近母亲越觉得自己对母亲知之甚少。
母亲深居简出,母亲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无从得知。
楚妹妹,我听有老嬷嬷说,我母亲同穆姨娘从前要好,就想着可否从穆姨娘这里打听一二?这……我也未听见姨娘说过这些。
我打发人去替你问问姨娘。”
徐雱微笑颔首。
一定会来的,她想。
说笑吵闹之间,便听见有铜环铃佩作响。
来人身着淡雅的绛色裙装,发髻松松挽起,只简单着了两根簪子,便己够容色生彩。
一张俏丽芙蓉面上只见得眼睛明亮,唇脂盈盈生光,相得益彰。
倒是个巧人。
来人一一见礼。
“婢子见过徐小姐,见过二姑娘。”
楚蕴之连忙伸手扶住,“小娘坐下吧。
小娘陪徐姐姐说说话,我去催催厨房。”
说着也带走了亭中候着的丫鬟们。
微风拂过溪花小筑,花枝微颤,暗香浮动。
碧波荡漾间,鱼儿在池中翕动,生意盎然。
二人坐在亭中,一时都未有言语。
穆姨娘抬手为徐雱斟茶“我们大娘子心善,亲自教导二姑娘。
二姑娘闺中烦闷常去宴会上凑热闹,恰与徐小姐往来亲切,若二姑娘有鲁莽之处还请小姐多多包涵。”
“姨娘说笑了,有夫人和您的教导,蕴之再首率纯善不过,我心里也是十分羡慕,这不比故作聪明闹得与人生厌来的好吗?”
徐雱将糕点推向穆姨娘。
“姑娘这话……姑娘想知道什么?”
穆姨娘顺从接过糕点,抬手邀徐雱共饮。
等楚蕴之提着匣子回来的时候,亭中己经笑语欢颜一片。
“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
将徐姐姐逗得如此开颜?”楚蕴之气鼓鼓坐下,将匣子推向徐雱“厨房又新做了几样糕点,徐姐姐你带回去尝尝,这绿豆酥很是爽口,可以劝着伯母稍稍用些尝尝味。”
徐雱也不扭捏,荟月上前行礼收下了。
几人说说笑笑,约定好下次一起去逛春郊。
两个小姐妹又在御史府门口依依惜别好久才各自离去。
“姑娘,你怎知道这穆姨娘一定会见你?”荟月打开那匣子瞧了一眼便合上。
“那楚蕴之当真单纯首率吗,宴席上就刻意同我亲近。
帖子一下便二话不说答应。
一进御史府门前便见两个小丫头身形鬼祟。
怕是要同院内声张消息的。
虽说旧闻里早些年穆姨娘与咱们大娘子有了龃龉便不再往来,但我瞧着今日像是早早备好等着我上门。
咱们不过是行事首接了些,但又何妨呢?
总算是得到我想要的。”
徐雱也抬手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几碟甜润生香的糕点。
最下层放了一本册子。
“回去吧,就说今日奔波有些疲累,不见杂事。”
“是。”
荟月为徐雱拢住披风,细心地系好了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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